讲真，这种话方季斜听多了。
所以听着听着，他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比起刚退役退圈的那会儿，这简直算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候的他颓废至极，而肩颈上的伤也疼得要命。向来视游戏如命的青年愣是断了好几个星期的网，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
一直到好久以后，他才像撕掉伤口上结的痂一样，开始默默地翻看网络上的热评。
不得不说，有些激动且愤怒的MF粉丝说起话来偏激得很，特别是在看到MF战队走了下坡路、打得一场不如一场之后，黑粉在骂MF剩下的队员之余，自然也不会放过方季斜。
方爷承认，当时宣布退圈确实有些突然，所以他对所有言论都持默然承受的态度。到最后，他已经被部分人给骂得麻木了，无论多难听的话他都能坦然接受。
毕竟，电子竞技这条路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同时，背地里也暗暗生长着棘刺。
所幸，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疯狂的MF粉丝也恢复了冷静，他们愤恨的心情逐渐平复。再加上，MF俱乐部官博贴出的病例证明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在那里摆着，这些人也就歇了心思。
但今天“钱漠没打好”这种事，方爷确实没想到还能把自己给牵扯出来。
由于第一排坐的并不是观众，且观众们是从后排到前排按次序退的场，所以，在轮到他们这第二三排的时候，场内的观众都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离出口还有不远距离的这一幕。
方季斜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一方面是因为跟这种人争辩没有什么意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不想在这种场合暴露身份。
毕竟，停留得越久，他被别人认出来的几率也就越大。
可是，那位疑似FOE队长的少年依然在那里站着没动，身旁还带着一个寸头男生——估计他就是观战时坐在方季斜前面、问题跟程迟一样多、说话要带语气词和波浪线的那位吧。
……这可怎么办。
方季斜陷入了沉思。
而此时此刻，在程迟的视角里，遭受无妄之灾的方爷就像是一朵孤寂可怜的蘑菇。（程迟脑补）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角，通身的气压很低很低，看起来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奈何，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混账压根就没怎么把男观众难听的话放在心上。他最开始的深沉只是因为在思考钱漠是怎么回事，而后来始终垂着头则是因为在头痛该如何结束男观众与沈辙之间的争吵。
为了不暴露自己，最好的解决方案当然是拉起程迟就跑。可是这种办法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吧？
这小孩明明是在为他说话，万一他就此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少年跟那男的越吵越厉害，最后打起来怎么办？
方爷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难搞哦。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心念电转之间，其实现实中也不过才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
男观众长得人高马大，反驳沈辙的一番话撂下来，虽然强词夺理，但他气焰很盛，说完还恶狠狠地瞪着少年看。
但沈辙也不是吃素的。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男观众的对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一双像是含着碎冰的眼眸无所畏惧地与其对视，气势竟然丝毫不输于这个男人。
过了能有一两次呼吸的时间，沈辙半垂着眸子，眉眼间染了些郁躁，再次开口，重复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连“钱漠打得烂”这种事都能赖在方季斜头上？
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沈辙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初玩《灵说》只是因为太闲，实在找不到事情干。
不过后来因为家里的一些破事，他待得太烦，再加上叛逆，所以才稍微起了点“干脆我就去打电竞”的心思。
但以上，都不是他想进入职业圈的真正原因。
直到某天，百无聊赖的沈辙看到了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比赛。赛场中有一位魔战所向披靡，说中二点还真是“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那种热血的感觉令他血液发烫，一路燃烧到手臂、手腕乃至于指尖，生生挠得他手痒。
当时他就在想，原来《灵说》的比赛还可以打得这样痛快、这样的酣畅淋漓，他也想打比赛。
沈辙记住了那个魔战的ID，“鬼神黄昏”。这场比赛就发生在方季斜崭露头角、从寂寂无名爬向联盟巅峰的那一年，是第三届联赛的季后赛。
方季斜身为一名电竞新人，在那时还没有“杀神”的称号。他一路披荆斩棘地走过去，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少年注意到了他，不仅将这个赛季中鬼神黄昏之前的比赛翻出来看了好几遍，还持续地关心着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而当最终决赛来临、他眼睁睁地看着魔战用“弧调回切”打败道士、一举奠定胜局的时候，沈辙的心中便生发了一个越发强烈的念头：
我想跟这个人打一场。
所有人都说他很强，无论是粉丝、路人甚至是黑粉，没有人能够昧着良心说方季斜在意识与操作方面的坏话。
少年的好胜心被奇怪地勾了起来。他在想，都说鬼神黄昏很强，强吗？确实强，但越强他就越想打一下试试。
仔细想想，“胜过鬼神黄昏”是一件多么富有吸引力和诱惑力的事情啊。
电竞联盟的准入年龄是十七周岁。于是，沈辙默默地看完了第三、四届联赛。他静静地等待着、蛰伏着，终于等来了挑战赛这个机会。
像他这个年龄，没有任何成绩，也缺乏大赛经验，没有职业战队会贸然签他。那些人只会让他进青训营，像绝大多数的联盟选手一样，从最低最末的位置打起，一点一点地爬上去。
可沈辙根本等不起。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第四届联赛时方季斜就已经二十三四岁了。
无论多么惊才绝艳的选手，最终都不得不在“年龄”这件事上屈服。
沈辙怕自己会在青训营、二队、替补等位置上沉浮太久，毕竟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他是有钱没错，可钱也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比如，钱就不能让他直接进入到电竞圈里。
所以，最后的最后，沈辙选择赌一把，将“挑战赛”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攥在了手里——他凭借自己，硬生生地拉起了一支战队，就叫做“FOE”。
方季斜是他最想要挑战的人。
而如今，在听到自己心中渴求的对手top.1被人如此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之后，不知为何，沈辙就是有了一种“目标被人侮辱”的感觉。
于是，听完男观众和同伴说的那几句屁话，他突然站了出来，无所畏惧地打算与这人面对面硬刚。
少年眼皮半掀，眼角眉梢间浮动的尽是躁意与冷气：“钱漠打得烂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要什么锅都往方季斜身上乱安。”
沈辙虽然只是个少年模样，可他的气场与长相攻击性太强，又冷又锋利，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说实话，男观众有些色厉内荏。他撑着一张凶狠的面容瞪着沈辙，觉得就这样输了阵未免太过于丢脸。男人上前一步，离少年更近了一些，他抬手指着沈辙，刚想要再骂回去——
可下一瞬，一道低哑的声音却忽然从他身边掠过：“那烦请你走着瞧。”
随着这七个字到来的，是一个灰色的身影。说话的人在经过他时又低又快地扔下了这样一句，没有任何停顿，便径直地走向了不远处少年的位置。
青年一头微长的发有些乱，瞧起来甚至有些蓬松。随着他行走的动作，浅棕色的发尾时不时地擦过两肩上深灰色的、茸茸的毛衣布料。
随后，微微愣住的沈辙听见他对自己说：“嘘，别吵了。我们走吧。”
青年低着头，左手紧紧地捂着脸上遮得严严实实的口罩，双层保险，也不嫌闷得慌。
在匆匆地走到少年身边以后，他伸出右手，还未等沈辙作出反应，便直截了当地攥住了少年的小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扯起来就走。
还在原地愣着的程迟：“？”
青年脚步加快，拉着沈辙几步就走到了程老板身边，依旧没有停顿。只不过，在经过好兄弟的时候，方季斜小小声地快速骂了一句：“我操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方爷的语气活像是在躲追债的黑社会，氛围感十足。
常年久坐“办公室”的程迟下意识地一激灵，也不知怎么听得肾上腺素飙升。程老板当即入戏，毫不犹豫、脚下生风地就跟着跑了。
徒留被扔在原地的李近：“？”
怎么回事啊？不是正在吵架吗？他还等着武力值max的队长大杀四方呢？
还有，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扯起来辙哥就走了？而且你们三个人逃跑就算了，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qaq
趁男观众和他的同伴还没有将视线完全移到他身上，机智的李近突然向他们身后一指，大喊了一声：
“看！安保来了！”
对面那俩人下意识地转身，条件反射一般向自己的身后望了过去。而待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转身打算跟李近打一架的时候，“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的李某人早就没了身影。
李近：哈哈，妈的，没想到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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